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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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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九章

蔣月茹當然不會那麽順從的聽李文傑這一句勸,直接拿著酒壺喝了一口說:“這肉可以不吃,但這酒,得喝。”

貴公子擦拭完自己油膩膩的手,好脾氣的拿過她的酒壺:“將軍這酒,得戒。”

蔣月茹笑笑沒有說話,只是執拗的搶過他手中的酒壺繼續喝。

曾經她也滴酒不沾,之後是為了麻痹自己。

第一次上戰場壯熊人膽,第一次見兄弟死亡借酒壓住內心的忐忑惶恐,第一次戰敗,看到城池被毀,拿酒逃避失敗,第一次……

太多負面情緒的第一次壓得她喘不過氣來,等回過頭來,她已經磕磕絆絆走到了這裏。

她得到了民眾的愛戴,得到了君王的賞賜,得到了大多數的尊重。

但也遭人嫉妒,也遭那些古板迂腐之人的詆毀,說她沒有女德,應該剃發出家,常伴孤燈。

榮華富貴、無限風光也好,遭人謾罵、說她不守女訓也罷,這些外在的聲音或名利,卻無法救活那些戰死的戰士,也無法給那些流離失所百姓一個安穩家園。

有時候她都覺得,她能活著回來已經是上天給的最大恩賜。

嘴長在別人身上,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。

李文傑也發現氣氛變得有些沈重,無言起身坐到古琴邊,調了一下音色,一陣悠揚的琴聲傳到蔣月茹耳中。

蔣月茹坐在軟墊上又是喝了幾杯酒,一只腿半屈,一條胳膊搭在膝蓋上。

另外一只手,手肘支持在桌子上,手掌支撐著自己的腦袋,聽著聽著就閉上了眼睛。

琴曲從舒緩到激昂,蔣月茹腦海中也浮現出這麽多年來發生的事情。

她從一個被父母兄長寵愛長大的小姑娘,變成了一個身穿鎧甲真戰沙場的將軍。

聲調越來越激昂,她仿佛看到自己帶領著戰士上戰場,又看到自己兄弟那種損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勁,那種廝殺過後的血腥場面,那些奄奄一息的士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絕望。

蔣月茹的手莫名一顫。

她,親手殺死過自己的兄弟。

雖然是她那兄弟求她動手。

她這雙手沾滿了鮮血,歸來之後,又何德何能放下刀劍化身良家女子?

從她提劍上戰場的那一刻,她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,她已沒有拿繡花針的資格。

雖然她自己也不樂意去玩那些針線活吧!

蔣月茹的思緒飄的很遠,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面龐從她眼前閃過,一樁樁或喜或悲的事情被她想起……

這些事情好像過去了很久,又好像就在昨天才發生過。

她確實手下無數亡魂無數條人命,地獄裏回來的修羅,流言中的某些話說的沒錯。

她也經歷過被敵方士兵跪求饒他們一命。

他們的眼神中的希冀、恐懼、哀求,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。

殺的太多她都已經麻木,人命有時候真的賤如草芥。

曲調經歷過高潮,開始進入平緩部分,偶爾穿插一些俏皮音調,又仿佛帶蔣月茹進入到了國泰民安的景色。

被摧殘的建築恢覆原樣,河水也沒有被鮮血染紅,微風吹柳,似乎還能感受到春風的暖意。

河岸邊有勤勞洗衣的婦女,還有三兩放紙鳶的孩童。

士兵放下手中的武器,換上粗布衣在農田裏務農,甚至還有那上了歲數的老爺子在樹下乘涼下棋。

蔣月茹原本沈重煩躁的心情慢慢平覆下來,甚至嘴角微微勾起,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。

就算她違背世俗,犯天下大不違替父上戰場、做了男人該做的事情那又如何,只要讓她看到現在安然太平的景象就夠了。

李文傑一曲罷,蔣月茹依舊沈浸在曲中,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,李文傑已經坐在她身側多時。

蔣月茹望著他看了許久才說道:“李公子盛名,果非虛傳。”

“將軍謬讚。”

也就他聲音剛落下,屋門傳來一陣巨響,十幾人擠破屋門狼狽的摔倒在地。

恰逢幺兒端著水果過來,提起裙擺輕巧的繞過他們身側,調笑著說:“哎呀,我都跟你們說了,別擠別擠,你們偏不聽,鬧笑話了吧。”

一群人中,有衣冠楚楚的酒客,也有端茶倒水的小廝,眾人有些尷尬的從地上站起來,抖抖袖子拍拍衣擺。

“今天天氣不錯。”

“都說李公子琴藝一絕,今日聽聞,果然不同凡響。”

“有幸聽得公子一曲,實屬難得。”

“此曲只應天上有,此乃我等凡人莫大的榮幸。”

……

聽著這一聲一句的彩虹屁,李文傑無動於衷,蔣月茹滿臉玩味,幺兒放下手裏的托盤,把那群人給轟了出去。

做完這一切,幺兒坐到兩人對面,輕輕柔柔的幫兩位上了一些點心,說:“讓將軍、公子看笑話了。”

“只能說李公子琴藝超凡,這人啊,聽到樂曲就不自覺的湊過來。”

幺兒聽到蔣月茹的誇獎,微微笑沒有言語,手中動作不斷,為兩人斟上一杯酒。

蔣月茹自然沒有客氣,端起一杯一飲而盡,李文傑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幺兒,倒也沒拒絕這杯酒。

幺兒……

幺,瑤。

這人便是這清樓的主人,陳瑤的雙胞胎妹妹。

皇室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:倘若妃嬪誕下雙子,必除其一。

陳瑤的母親深知這一點,且在之前已知自己身懷雙子,臨產時便安排了穩婆,在孩子出生之後抱走一個在外撫養。

這事關重大,就目前來說,幺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,只是知道自己家條件很優渥,父親從商,母親大家閨秀。

二老只有她一個孩子,並且對她百般寵愛。

尤其是其父,甚是開明,如若不然也不會放手讓幺兒偷偷開一間那麽大的清樓。

且幺兒本身也不是平常女子,除了清樓之外,她自己還拜師學武,創建了收集情報的機構。

也因此得罪了更大的情報組織‘暗閣’,招惹到了他們的頭目。

依稀記得後邊暗閣頭目還愛上了她,心甘情願的為她賣命。

以至於到後來幺兒知道自己的身世,差點沒把陳瑤給搞死來一個貍貓換太子。

倘若陳瑤不是有他出謀劃策,她根本就不是幺兒的對手。

李文傑思緒百轉千回,不動聲色的幫蔣月茹換了茶水倒上一杯,安安靜靜的聽她與幺兒閑聊。

幺兒看了看蔣月茹,又是看看李文傑,只是坐了一會兒便把空間留給了兩人。

李文傑對蔣月茹有意,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。

幺兒臨走之前對著大將軍一陣‘擠眉弄眼’,大將軍品了好久知道她這是什麽意思,又是吃吃喝喝了一會兒,看向李文傑,那到嘴邊的話又不知道怎麽說才是。

最後幹脆直接下結論:“行,就這吧,以後進我將軍府,本將軍定然不會虧待了你。”

李文傑楞了一下後釋然,對著蔣月茹燦爛一笑,差點沒閃瞎大將軍的眼睛。

嘖,一個大老爺們長那麽好看幹嘛?

接著又看到李文傑對著她拱手,認認真真的開口:“文傑定不會讓將軍失望。”

蔣月茹聽到他的話,又看他這模樣,再看看他那雙略帶嚴肅的眼睛一臉懵逼。

這咋著了?就不讓她失望?

入贅將軍府不讓她失望?還是說加把勁讓蔣家人丁興……咳,興旺,醬醬釀釀不會讓她失望?

大將軍亂七八糟的事情想了一堆,就再懶得思考那些東西,端起兩個酒杯,自己留一個,塞給李文傑一個說:“行,那咱們這就說定了。”

李文傑看她這樣子語塞。

他堵一文錢,眼前這位將軍壓根不知道他在說啥。

又或者說蔣月茹壓根沒把李文傑放在心上,就娶回家當個小花瓶就行了。

爾虞我詐?在她眼裏這些估摸著都不是他操心的事情。

李大公子有些哭笑不得,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,上一世這個時間,他確實沒什麽心思放在權鬥上,一心想著怎麽推掉與蔣月茹的婚約。

兩人明明說了些什麽,又好像什麽都沒說,默契的達成了某種統一,再之後兩人相處起來也變得比之前融洽自由許多。

這次他們從清樓出來的時候天還亮著。

身著女裝的蔣大佬瀟灑上馬,護送著李文傑的馬車回到丞相府,一路上不知吸引多少人的註意。

這大白天的,能騎馬上路又是女子的,只有他們英勇神武的將大將軍了。

再看看帶有丞相府標志的馬車,不用猜都知道裏邊肯定是李大公子。

旁人都是男護女,他們這到好,剛好跟旁人顛倒一下。

畢竟蔣月茹回京的時間還太短,京城百姓還是有很多只聽說過沒見過,現在見到她那麽高調的送李文傑回家,恨不得也跟著她們回去,把這個瓜吃到丞相府去。

可惜他們的荷包不允許,還得趕緊幹活養家:)

“三日後,燕王妃組局打馬球,將軍可要一同前往?”

馬車停到丞相府大門,蔣月茹剛下馬就聽到李文傑的話語。

馬球?

這不由得讓大將軍滿臉的問號。

不要說她土,常年征戰沙場的她還真不知道馬球是個什麽玩意兒。

況且去的都是一些官員女眷,要麽是還沒一官半職的貴族公子哥兒們,她一個有正兒八經身份的人去合適嗎?

更更關鍵的是她這職位被擡的有點高,她去沒關系,就怕其他人尷尬。

貼心的蔣月茹張嘴剛想拒絕,就聽到李大公子說道:“老將軍一直想讓將軍適應安然的生活,將軍還是不要拂了老將軍的一片心意才是。”

蔣月茹:???

這孩子在幹嘛?這孩子竟然拿她爹威脅她?

她是那種會被威脅的人嗎?

呵。

有骨氣的大將軍當場就答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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